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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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虽说没有下雨了,地上却因为昨日傍晚的大雨变的湿乎乎的泥泞不堪, 于梵梵把壁炉在屋子里烧了起来, 就准备窝在屋子里不出门。

守着吃饱喝足的两小家伙睡了个回笼觉,她心里还特别希望,仇爷那边因为谢家倒下一片,这会子顾不上她们娘俩,忘了要把崽儿要回去的说。

两孩子一觉醒来,于梵梵就守着他们,教导他们读书,毕竟她的小车里书本可带了不少, 学习很要紧, 什么时候都不能当文盲啊, 这是她这个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 心里最直白的感受。

孩子们稚嫩的童声在屋里回响,自己的房门却被人在外轻轻敲响了。

“谁?”, 于梵梵谨慎的询问,趴在炕下的四眼跟着抬头张望。

“余大娘子是我,大胡。”, 来人是络腮胡。

来的是熟人,于梵梵忙伸手示意四眼睡它的去, 自己却对络腮胡的到来表示疑惑。

她嘴里应声, 带着小心与试探,“哦,是差爷啊,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会是来跟她要儿子回去的吧?

天可怜见的,一场冬雨下来,天气温度又低了好几度,那关押犯人的屋子冷冰冰的,冻死人不说,那里头还都是病患。

地方狭小,还阴暗潮湿,自家崽儿一回去,万一没病都传染上病了可怎么办?

听出门内人声音里的紧张,络腮胡急忙表明来意。

“余大娘子莫急,某就是跟您说一声,谢大爷他眼下醒了,您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幸好,不是来抱崽儿回去的,于梵梵大松一口气。

不过嘛,对于谢时宴这会就醒来的事,于梵梵忍不住感慨:“醒了?这么快?”,这货的身体素质还是挺强悍的嘛,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不过瞧一瞧?瞧什么瞧?不想瞧。

“我就……”不去了。

话还没说出口,看到床上听到动静已经停止读书,此刻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崽儿,于梵梵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被崽儿的小眼神盯着,又想着只要不是要带自家崽儿回去遭罪,就只能是自己赶紧去跑一趟了。

于是她赶紧回答,“行,差爷稍等,我马上来。”

于梵梵转头叮嘱东升看好崽儿,自己果断下炕,抓起一个新本子,在上面刷刷刷写了些什么后果断收入怀中,临了出门,看到壁炉上中午她们娘弟三吃剩下,而后被她干脆加水炖煮的菜粥,于梵梵舀了一碗端上就走。

跟着络腮胡走回到关押屋子前,经过转角,于梵梵居然看到李佳虞那坏婆娘,在院门处的廊下熬药?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这货还手忙脚乱的扶住自己跟前的药碗,那模样要多惊慌有多惊慌,要多忙乱又多忙乱。

起先的时候,于梵梵还没在意,白了这坏婆娘一眼,心里只感慨,谢家人也真是心大,能干的人不用,居然用这位曾经在府里架子端的最高,怕是连烧水都不会的大夫人熬药?

这没把药给打翻了,烧糊了,怕都是极幸运的事情。

不过人家心大关她什么事?她只要让谢时宴这家伙签了自己手里的欠命条,拿到以后可以拿捏谢时宴乃至谢家的东西就成。

她想着,一个落魄流放了的家族,跟眼下的自己一样无权无势更无财,如果说人家亲爹都愿意送儿子了,隔房的叔伯再不乐意,什么宗族理法再不允许,什么血脉不可外流,呵呵哒,想必也没法子再阻止自己了吧?

于梵梵满心期待的,视线越过一脸阴毒又谨慎的李佳虞就走,却丝毫不知,在她离开后,身后蹲在药罐药碗前的某人,见到她没有怀疑大步离去的身影,某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却说于梵梵,进到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清醒过来,靠在墙角垂头坐着的谢时宴。

她也没含糊,走上去上下打量了这货一眼,发现他精神状况正常,没给烧成傻子后,于梵梵放心了。

毕竟,跟傻子的交易可是不作数的。

“谢时宴,曾经在刑部大牢里,你没少吃马大田替我捎进去的药品跟补汤吧?”

说起这个,那些曾经在自己最难时得到的温暖,谢时宴那被青色胡须遮掩的苍白脸上,绽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的,说来还没有谢谢过你,今日又是得你救命,繁璠,欠你的我谢时宴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发誓……”

“别,你先别激动,也别发誓,更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谢时宴我只想跟你说,那些东西都是我花了大价钱给烨哥儿准备的,从没想到过会用在你的身上,只是这些话,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你用都用了,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吧,算上这一次,我可是救了你两回性命,你总不能让我白忙一场不是?”

“繁璠想如何?”

想如何?

自然是……于梵梵果断掏出自己刚刚写下的欠命书,一巴掌拍在谢时宴跟前,“这东西你签一下。”

“什么?”,谢时宴下意识接住,疑惑却得不到对面人的回答,只得自己伸手抓起小本本打开,入目的却是欠命书三个大大的字体显露眼前。

“繁璠你的意思是?”

“我这个人呢,自打到了这里就没什么安全感,你们这些古……额,你们这些人,不是最讲究名声气结的么?正好,这是欠命书,说明我于梵梵不惜代价的救了你谢时宴的性命两次!”

于梵梵比着剪刀手。

“我呢眼下没啥想要的,也不知道让你怎么还我命,便想着让你签了这两张欠命书,等以后我想起来怎么让你还了,你再还给我呀。”

“璠娘……”

他的璠娘面上表现冷漠强势,其实心里还是在乎自己的对吧?

她虽然说的凶,却不是真心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不想跟他牵扯上一点点关系的对吧?

要不然,今日她也不会再出手救自己的对不对?

谢时宴急急自我安慰,努力说服自己。

许是伤重,人在病重谢时宴不由的就想的多了,一想的多了,人不由的就露出轻易不曾露出的软弱,哪怕在心里。

心里涌起无端端的恐慌、无助还有害怕,自己却拿它没有任何办法,只手里死死的拽着这欠命书,捏的手腕青筋鼓起,最后却只能看着面前态度一点都不动摇软下的人。

谢时宴努力想要笑,却惨兮兮的眼睛紧紧盯着于梵梵,声音全是苦涩,“若是繁璠你想让我签,我签!”

那让自己觉得再无可能的欠条都签了,眼下这卖命条?

谢时宴苦笑,签与不签,自己与璠娘之间好像都隔了山和海洋,若是自己签能让她安心一点,能让她绽开笑颜……

谢时宴抓过笔刷刷两下,铁画银钩跃然纸上。

“行,很好!”,既然对方如此上道,那她也不能小气了。

于梵梵忍不住欢喜的把宝贝欠命书收回,妥善保管,终是把带来的热菜粥递了过去。

见对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肯接,于梵梵还强势的塞到对方手中。

不仅如此,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的于梵梵,这会子可大方了,临了离开时,她还指着谢时宴身下的睡袋。

“谢时宴,看在你伤重的份上,这睡袋我便借你睡一睡,但是你要爱惜,更不能借让给别人用,如若不然,我对你不会客气的,你听到没?”

谢时宴看着对自己举着拳头威胁的女人,收起满眼的复杂情绪,终是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于梵梵见状满意,“那你好好吃饭,吃完就把这颗药吃了,好好休息,快点养好身体,别让我儿子担心你。”

放下话,确定了下谢时宴的伤情,知道不需要再重新包扎,塞了一颗自己独家秘药后,于梵梵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岂料刚走出屋门,就那么巧的,于梵梵迎面又跟端着托盘,上面托了三碗药的李佳虞走了个面对面,她还差点撞到对方的托盘上。

于梵梵严重怀疑,坏婆娘是故意的,这是还没被自己打服帖?

可随即她看到,坏婆娘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慌,还有急忙避开自己的急切,她又觉得是自己是想多了。

回房间去的路上,于梵梵下意识的边走边琢磨,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我怎么觉得,那三碗药有点不对劲呢?”,可具体是哪里不对,自己一时半会的却说不上来。

想着都是谢家那群辣鸡的事,又不关系到自己,于梵梵根本没往心里去,想不明白便果断的不想了,加快脚步回去照顾自家的崽儿跟弟弟去了。

说起来,因为有她的精心照顾,而且轻易不让俩小家伙下车赶路,因着没受罪,明明是流放,两小家伙不瘦反胖,连东升都比自己刚见他时长高了不少,这是个好现象。

小家伙长高是不是得补点钙?

于梵梵决定,晚上自己就到驿站伙房去花点钱儿买点骨头啥的,最好是能搞点子牛奶,哪怕是黄牛水牛奶呢?这东西很补钙,嗯,回头再让东升领着崽儿每日多蹦跳运动运动,这个也有助于长高,自家崽儿也瘦弱,跟他舅舅一道练正好。

夜里再给谢时宴送了一顿饭跟药,在欠条上又增加了一笔,回来的时候看天气冷,于梵梵用手头的材料做了个热锅子,就放在房间内燃烧着的壁炉上咕嘟着,因着谢时宴人不在跟前了,崽儿见不到人,跟他小舅舅玩疯了,也就没那么惦记他爹,于梵梵领着两孩子这顿饭吃的身心舒畅,唯独后来睡觉时,自己有些郁闷。

她就两只睡袋,其中一只给了谢时宴那个外人用,眼下就剩一只,只能给孩子用,自己用驿站里也不知多少人用过的被褥,烦恼的于梵梵果断和衣而卧。

于梵梵琢磨着,回头她还是花点钱,请人加班加点的给那人用便宜的皮毛做个睡袋吧?

要不然总用自己的东西,她可受不了,而且反正这货欠自己的已经够多了,眼下自己是不介意他欠的更多。

谢时宴这人吧,怎么说呢,虽然对待原主冷漠了些,却也不是坏人,是做不出欠账不还的事情来的,更何况自己可是让他签字盖章了的,有时候她甚至还坏心眼的想着,欠吧欠吧,欠的越多,将来自己要回的就越多,买卖合算。

对于仇爷等人来说,这一回的押解出师不利,这才走了几天就接连遇到事情?

为了在期限内赶到西南交差,仇爷也没有惯着人犯,修养停留了一日后,队伍里的病号便是没好,仇爷也没再心软的耽搁,次日队伍再次出发。

让于梵梵拉着谢时宴赶路是不可能的,她的小车那么小,那货一上去,自家弟弟跟乖崽怕是连伸腿的地方都没了,而且自己也不想拉他,所幸押解的衙差他们有辆二房贡献的骡车,且四个衙差分班轮流下车押解,两两一组,一组随行走路,一组两人就坐在车辕上赶车,以此往复,车厢空着呢。

络腮胡他们记着于梵梵给他们饭食的情面,也打着于梵梵下次再做吃的能分一杯羹的主意,毕竟那爆炒腰花,土匪猪肝,还有卤肥肠的滋味可是太美味了。

那日为了饭食,他们哥几个都差点大打出手,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走在队伍最后的骡车车厢,就便宜给了谢时宴,人家还没要贿赂的银钱,就是问于梵梵下次有好吃的时候,千万别忘了他们哥几个。

对此于梵梵很是上道,见人家帮忙载了谢时宴,她就把自己剩下收起的卤肥肠都贡献了出来,连前头的仇爷听到了动静都夸她好,搞得于梵梵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账目还是要记在谢时宴身上的,要还的。

这边衙差跟于梵梵相处的其乐融融,却惹得扶着有气无力的儿子赶路的坏婆娘,还有二房三房苦命推着老虔婆与珠姐儿走的一干人等,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特别是王贞,定定的看着谢时宴坐上了骡车躺平了,她郁闷愤恨的差点没忍住要冲上去抢。

“王氏你别乱来,好歹那也是咱们谢家自己人,是我的亲侄儿,况且宴哥儿还伤着,赶路不便,他能上车也是他的福气,你别给我惹事!”

虽然说侄儿坐了,自己这正主都坐不上,自己的心里也很憋气,可比起谁都上不去白白便宜外人,自己的侄儿去沾了光,总好过全便宜了外人。

谢广珩很会自我安慰,王贞却不行。

“可是老爷!咱们珠姐儿还那么小,孩子还病着,虽说也坐在车上不用走路,可这破独轮车它不挡风啊!”

说起这个,谢广珩还来气呢!“这还不都怪你,让你买车,你买的就是这样的车?”

“妾身也不想呀,可是妾身也没办法呀!去枷要钱,吃喝要钱,衣裳也要钱,请医问药更要钱,咱就那点子家底,好不容易买了车也落不到自己手里,先不说银子不够花,即便够,老爷啊,咱们得买多少辆车,才能满足得了这些人的胃口?”

想到此王贞不由的悲从心来,再看向不远处跟随的衙差,又看看最前头的于梵梵,王贞心里忍不住就恨,就怨。

“也不知道那余氏给这群填不饱的吃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居然不收她的银钱不说,还让宴哥儿坐车?老爷您说说,怕不是余氏给咱宴哥儿戴了绿……”

“闭嘴!这些话是能乱说的吗?且那余氏先不说已经跟咱家没关系了,即便有,你也不瞧瞧人家那手艺!你莫不是眼瞎,看不到那群人都喜欢她做的食物,便是你都在暗中嘴馋的不行么?”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难道不知道,绿帽子这种事情,是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么?

他们谢家再落魄,莫不说余氏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那也没有强把绿帽往头上戴的!怪道的老祖宗都说,女人就是无知!

王贞被丈夫训斥了,又听到车上孙女不停的喊祖母,王贞的嘴巴嗫嚅了嗫嚅,终是没再多说什么,只快步走到独轮车身边,看着车一边与老虔婆并排而坐的孙女。

“祖母的心肝肉哎!珠珠头还晕不晕啦?”,探手摸向孩子的额头,同时得到珠姐儿有气无力的回答,“晕,珠珠难受。”,顿时又惹得王贞一阵心痛,忍不住就嘀咕怀疑。

“那大夫说是厉害的很,还是回乡修养的御医之后呢,明明信誓旦旦的说,咱们珠姐儿问题不大,喝完他的药后必定退热,这药也喝了,怎的这还有热?怕不是个骗子庸医吧?”

王贞心里嘀咕着,抱起还未完全退热的孙女哄着,心里却琢磨着,不行的话自己得赶紧再找个机会重新请个大夫来给孙女看诊。

带着这样的心思,一行人再度上路,可紧接着夜里抵达落脚地的时候却又出事了。

出事的到跟自己不相干,而是大房跟坏婆娘起了龌龊,于梵梵还幸运的看了个下半场。

“好呀,难怪的我家珠姐儿吃了药,烧却迟迟没退呢!原来都是我的好大嫂你在背后闹幺蛾子啊!我就说嘛,就你这样一个面甜心苦的毒妇,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哭着抢着要熬药呢?

枉费我跟老爷那么信任你,还以为你是变好了,感情你就是这么熬药的?

熬好了药换了给你自家儿子吃,再兑了二道水随便煮一煮,就拿来给我的珠姐儿吃?

黑了心肝了你李佳虞,可怜我家珠姐儿还那么小,还喊你一声伯祖母,你个毒妇怎么就忍心,看着她小小一个孩子遭这么大的罪,你个毒妇不得好死……”

先前在路上,自己还埋怨那大夫是庸医来着,却哪知道,背地里使坏的却是自家这,自己斗了半辈子的‘好’大嫂啊!

她怎么就敢的?怎么就敢?

怎么就不敢?李佳虞也不甘示弱。

“呵!王贞,说的你自己有多干净?好似个菩萨般善良似的,切!你还好意思骂我?

是,我李佳虞承认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但难道你王贞就是吗?

说起来我还不如你,起码我坏的明明白白,哪像是你,马屎外面光,真正面甜心苦的人我看是你吧!毒妇!

我都那么求你了,连人家大夫都可怜我,顺道替我儿看诊了,但凡你若是舍得多花一点银钱,也给我儿买上一副药,我又何至于千方百计坏了良心的背后换药?

你王贞若是真心疼孙女,为什么在我低声下气一求你,给你服软的情况下,你就把药放心的交给了我?

这么些年来,你不是说早就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吗?

既然你早就看清我的真面目,知道我李佳虞不是好人,那你还放心的让我给你孙女去熬药?中途还看都不曾来看一眼,难道你自己没有手不会熬?啊?

既然你这么的放心我,王贞,你敢说你没有私心?呵!

不过是你自认为斗赢了我,能把我这个当嫂子的踩在脚底下,能看我低声下气了,所以得意便猖狂罢了。

王贞,别装什么无辜,你孙女如今这样,归根结底还不是你这个好祖母害的么?怪我咯?”

“你,你,你个毒妇!你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哈哈哈哈,宸哥媳妇啊,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这婆婆啊,啧啧啧,珠姐儿真可怜……”

“毒妇,你休要挑拨离间!”

看到抱着孙女的儿媳下意识退后两步,急切的离得自己远了些,王贞急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好大嫂,一张嘴巴居然可以这么利!

她这是要掘了自己的根基,让他们二房起内斗啊!

“行,我王贞自认不是你的对手,我说不过你,可是李佳虞,人在做,天在看,你的心肝这么黑,老天爷总有一日要收了你去的!”

王贞一把抢夺过李佳虞手里属于自己孙女的药包,看着与儿媳并肩而站,却一脸颓废又苍白疲惫的儿子,王贞目光委屈。

“儿啊,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没这样的意思,为娘不是不想亲自去照看煎药,实在是孝道大过天,你祖母昏昏沉沉的病着,你父亲点了为娘的名儿去伺候,娘是半点离不得,就这,娘还被你父抱怨,儿啊,娘也委屈!”

王贞说着一抹泪,故作坚强。

“算了,随你们如何想吧,我这个当娘的,自认为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不惜被人怨,被人怪,还差点要被你们的父亲休弃,可为了你们,我从未多说过什么。

你们大伯母那人为人如何,想必不用为娘多说,你们自己个也知道。

罢了罢了,你们怎么想怎么看,这么大的人了,想必自有分寸,为娘就不说什么了,我熬药去,我珠姐儿还等着呢。”

王贞这么一番话,倒是说的谢时宸夫妻不好意思,特别是儿媳钱梦婕,也对刚才自己下意识后退的那两脚表示愧疚,忙把怀里的女儿往丈夫怀里一送,自己带着歉意的跟上了婆母,准备帮忙熬药去。

说起来,大房指摘婆婆有错,她这个为人亲娘的又何尝没错?

哄女儿是要紧,可婆婆当时确实在忙,自己再焦心女儿,也不能那般亲信了大房这位‘好’伯娘啊,不说别的,父亲的老妾华氏总是可以用的,不过是那时她不放心人家罢了。

看到婆媳拿着儿子的救命药离去,自己的挑拨离间居然没用,李佳虞眼神暗淡的三分。

想到屋子里病情才有了点气色的儿子,李佳虞望向手里剩下的这包属于老虔婆的药,她的手紧了再紧。

眼下自己手里这药,不是特别对儿子的症,因着老虔婆还有拉肚的病症在,大夫给她开的药,便跟珠姐儿的有所不同。

先前自己一直没动老虔婆的,那不是她好心,而是怕不对症,最终会害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是没办法了,所幸给珠姐儿熬了两回药,她大致记得里头有什么样的,待会给老虔婆熬的时候,自己尽量的把眼生的给捡出去。

为了儿子,李佳虞暗自做出了决定,而这些,路过看了下半场的于梵梵,却是一点也不得而知的。

她只知道,等她把手头的临时用兔皮跟老山羊皮拼凑的睡袋,拿去换了谢时宴正睡着那个,取回来准备洗了烤干再给弟弟东升用的时候,一出门,自己迎面又碰到端了两碗药进门的李佳虞。

这是?

当然,于梵梵心里疑惑,却仍就没有多管闲事。

再次上路的时候于梵梵就发现,谢家生病的珠姐儿,还有谢时宵的情况好了很多,而被谢广珩记挂,被几个孙子轮流推着的老虔婆林丽晴,她的气色却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虚弱。

如果说,以前这个老虔婆还能用阴毒锐利的眼神,时不时的瞪着自己的话,眼下的老虔婆,两眼浑浊不堪不说,眼里早就没有了光泽,显得黯淡无光,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走啊走啊走啊,自己身后背篓里头的鞋子走的都少了两双,终于,这一日,队伍来到了一条大河旁,仇爷领着一干人犯走到了官渡口,指着前方的滚滚黄汤,心里松快了两分。

“这是我们大齐王朝的母亲河——湟河,过了这条湟河,再走千里地,咱们就可以抵达咱们大齐最长最宽广的大江,过了大江再走千里,余大娘子啊,咱们就到地方啦。”,总算是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也能微微松口气啦。

于梵梵听着身边指着前方湟河侃侃而谈的仇爷,面对着这条如上辈子自己所在世界黄河一样的河流,她的内心也是起伏不定、感慨不已的,甚至在站在渡口,看着渡口往来的船只,于梵梵的心里还生出一股子豪情来。

上辈子到穿越前,长江自己见的太多次,却遗憾连黄河的面都没见一眼,不想这辈子黄河见不到,却见了湟河,也是缘份啊。

只是这股子豪情,在跟着人犯队伍登上押送物资往来的官船,跟着队伍下到舱底的时候,闻着憋闷发霉的异样骚臭味,随着船舶的行进而不由晃动的于梵梵忍不住骂娘。

上辈子啥大风大浪没见过,都乘坐过游轮出海旅游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区区三层的木帆船上?

夭寿了,都是船,为什么她此刻居然会晕船?受不了了,呕……

于梵梵忍不住萎顿了,哪怕她跟崽儿还有东升所在的地方空气还算流通,比更下头待在底仓的谢家人好了许多,却仍然抵不过晕船的惨况。

“姐,你没事吧?”

“娘亲,娘亲?”

面前是孩子们急切的关切声音,于梵梵目光投向跟前一个拉她手,一个拍她背,一副紧张到不行,根本不知道晕船是何物的俩崽子,心里羡慕的不行。

忍住喉咙间的翻滚,于梵梵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强打笑容想要安慰两小来着,“没,我没……呕……”,结果话还未出口,于梵梵胸口又是一阵的翻涌。

才扶着小车,侧头准备抱着木桶先吐为敬呢,忽的,从自己脚底下的底仓内,似乎就是谢家人所呆的舱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痛呼。

“母亲,母亲!母亲,您醒醒,您睁开眼看看儿子,看儿子一眼啊母亲!!!”

听声音,这是那位二老爷谢广珩的?

叫的这么惨,难道是……

待到下船的时候,看到已经挺直着身体被独轮车拉出来的老虔婆,听着船上水手们黑着脸暗骂晦气的模样,于梵梵终于知道,那个害死了原主的老虔婆,这是终受不住阎王的召唤,终于去了她该去的地方了啊。

不知怎么的,于梵梵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心中暗暗默念着。

“余繁璠啊,你看到没,害死你的罪魁祸首之一,已经迫不及待的来见你了,好姑娘,你若是能遇到,千万别手软,该讨的债,该算的账,自己亲手讨要回来才是最爽的!”,不是她这个外人去败坏了对方的名声,去讹诈了她们的银子,帮着原主抚养了她最最放心不下的儿子,就可以抹平的。

“好姑娘你放心,还有一条命,我会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的好好招待她,等那坏婆娘也去见你了,你再好好接着招待昂。”

于梵梵自认为自己能狠,能打架,却真不敢杀人,毕竟她没经验,现代社会受了那么多教育,骨子里就不是个狠的下心能杀人的人。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许是有人会说她,在一边说风凉话,自己没有替原主遭那些罪,没有切身的感受就没有切身的恨,没有切身的恨,便不足以支持她化身狠辣无情的女杀手啊。

所以,讹诈辣鸡她可以,暴打辣鸡她也行,甚至以后但凡让她抓住机会虐待,暗中折磨报复辣鸡都阔以,可让她杀人,于梵梵自认为还是办不到的,起码现在还办不到。

有了软肋,为了儿子跟弟弟,还有原主心里惦记着的那个远在西北,自己都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侄女(侄儿),她做什么都得先为孩子们考虑考虑。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同归于尽的事情,在不到绝境跟前,她于梵梵是不会干的。

队伍里死了人了,虽然是女眷,毕竟是损耗,仇爷面色也不好看。

所幸走到现在才死这么一个,对比起身后已经死了三个,其中还有一个男丁的林家来说,自己这边的情况又好很多。

面对谢二老爷拉着自己的手苦苦哀求,又背着人往自己手里塞来二两银子的份上,仇爷倒是点头答应了谢广珩,上岸后找个合适的地方停留一会,耽搁点时辰,准许谢家人埋葬了死者再上路。

靠岸的一路上谢广珩都在哭,满身的悲怆。

“母亲一辈子为了谢家,为了子孙操劳,可恨我谢广珩无能,临了临了,让母亲老了都不能颐养天年,还这般可怜的走在了半道上,呜呜呜……”

想当初父亲去的时候,他们谢家为父亲的身后事操办的何等风光,连陛下都派了皇子前来祭奠,哪像母亲,死的凄惨,死后的身后事也无比凄凉。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这些子孙无能,子孙不孝啊!

想到此,谢广珩不由的悲从心来,拉着独轮车上渐渐冰凉的手嚎嚎大哭,哪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整个谢家,其实真正为林丽晴哭的人,想必也就只有亲儿谢广珩了吧。

以前,若是林丽晴没那么多的算计,兴许内心正直孝顺的谢时宴还会真心,可现在,在接连签下了妻子给的欠条、欠命条后,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看着前头哭泣的二叔,谢时宴静静的坐在骡车上没说话,眼里却还是有着哀伤。

是啊,哀伤,怎么能不哀伤,毕竟是自己嫡嫡亲的祖母,儿时也是把自己搂在膝头,心肝肉的宝贝着的呀。

罢了,人死如灯灭,权当是自己这个做孙儿的,最后为她这个祖母做点什么,全了这份祖孙情了。

谢时宴捂着左肩,小心的下了车,走到前头于梵梵的身边,犹豫了半晌,终是厚着脸皮开了口。

“繁璠,我知道这么跟你开口很无理,可那毕竟是我亲祖母,都说人死如灯灭,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谅她,但我还是想厚着脸皮跟你借点银子,我想给她买口薄棺,。

繁璠你放心,欠条我签,银子我也保证加倍还,我就是不忍她老了老了,连死都没个体面,死了连口棺材都没有……”

“嗤~”,于梵梵听到此,忍不住就嗤笑一声。

还问她借钱?还是给自己恨不得她早点死的老虔婆买棺材?

怕不是跟她开国际玩笑吧?

于梵梵看着跟前的谢时宴,眼里写满了愤怒与讽刺。

“谢时宴,你怕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就以为自己是大爷了吧?呵呵,你,包括你这死了的祖母,乃至你那好继母,当初可都是间接或直接害死我的罪魁祸首!

我不计较并不代表了我不记恨!

我不下死手落井下石,不拍手叫好说死得好,都已经是很给你脸了,你居然还问我借银子?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谢时宴,若是你不明白你们谢家在我跟烨哥儿跟前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于梵梵不介意让你认清楚一下,你若是还想好,我奉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事情别多管,如若不然……”,便是再多的崽儿也没用!

谢时宴万万没想到于梵梵会突然发飙,更是没想到,在曾经软弱,如今善良的面皮下,妻子还藏着爆裂。

这还是他的璠娘他的妻吗?

谢时宴怔愣。

身后的动静却还在继续,眼看着全员下了甲板走上岸边,就在渡头,牵着马的仇爷好心的提醒了句。

“我说谢二老爷啊,你也别哭啦,若是你有心,趁着还在渡头,这里有不少买卖人做生意,你赶紧的花点银钱,采买点东西给你娘办身后事呀。”

别的不说,这边棺材虽然没得卖,可草席子总是有的,瓜果酒水总是有的不是?

既然有孝子贤孙,自己也乐得开恩,倒是好心允许他们采买一番。

毕竟这裹尸的草席子他不要,那祭奠过后的瓜果贡品,他们哥几个也不嫌弃,勉强算是一顿午饭,自己还省银钱了呢。

就在前头于梵梵与谢时宴撕破脸,谢时宴愣住了的时候,谢广珩得了提醒,赶紧让身边的妻子王贞去采买,还特特点名一定要尽可能的买口好点的棺材。

所幸的是,这渡口做的是往来官员家眷的生意,怎么可能卖这么晦气的东西?便是香烛纸钱都没得卖。

王贞连问了好几家都扑了个空,心里暗自欢喜的回来把事情这么一说,谢广珩得知想要采买棺材,还得转道十几里地外进城去才有,而仇爷是万万不可能带队转道,或者是放任他进城采买的,能允许他们耽搁埋人,都已经是开了大恩了。

谢广珩对此很是无奈,一脸的凄苦哀伤,前头的于梵梵听了,朝着谢时宴冷冷一笑,嘲讽道:“看到没,棺材这里没得卖呢!你谢时宴便是相当孝子贤孙也没这个机会呀,哈哈哈哈。”

“璠娘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我不是个东西,以前对你们母子忽视,害得你们受苦了,我知错了,我想弥补,我……”

“别介,谢时宴你千万别这么说,还是当你的孝子贤孙去吧,真的!”

“璠娘,我不是孝子贤孙!”,他若真是孝子贤孙,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谢家如今分崩离析,不会心里也恨着祖母,恨着继母了……“余繁璠,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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