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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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芬和纳兰若雨一直待到很晚才离开。容妈妈被留了下来,而且再也不用回到锦芬身边了。

念儿一直侧过身子装睡,她听到锦芬临走嘱咐了容妈妈几句什么,声音很低,她没听清楚。纳兰若雨已经冷静了下来,不甘的一路嘟囔着离开,念儿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正如火般煎熬着……

香如几个被她打发去休息,屋中伺候的只剩下了容妈妈。并不是念儿要留下她,而是她自己不肯走。

念儿躺到了床上,眼睛虽然闭着,可心中了无睡意。明日的状况不知会怎样,轩辕泽会不会认出自己,都是她要担心的。

“小姐,这是夫人吩咐给你熬的桂圆莲子百合汤,你趁热喝了吧。”

念儿转过身,看到容妈妈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羹汤站在床前,脸上,是少有的平和。

念儿是知道每位新嫁娘在出嫁前的一夜,都要喝桂圆莲子百合汤的,意取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的意思,是娘家人对新娘的祝福。因为新嫁娘一般上了花轿直到拜堂,是不准有其他要求的,所以,羹汤一般都是晚上喝了,等到第二天临上花轿,已经差不多消耗完了,也避免中途出现状况而尴尬。

只是,她却不认为锦芬会这么好心的给自己熬桂圆莲子百合汤。

“放着吧,我一会喝。”念儿看了眼还腾腾冒着热气的汤碗,皱了皱眉道,“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弄这么烫?”嘴角不悦的勾起,显然不高兴。

“那好吧,你一会记得喝。”容妈妈显然并不想就这么离开,放下汤碗后,还站在那里不动。

“妈妈要一夜不睡守着我吗?怕我跑了?”念儿冷嘲一声,坐起身盯着容妈妈的眼睛。

“怎么会?老奴是等着小姐喝完羹汤好收拾碗。”容妈妈脸上一僵,笑的有些不自然。

“不就是一个碗吗?明日会有人洗的。容妈妈可是夫人特意派到我身边的人,哪能干这种粗活!妈妈若不是防着我怕我逃跑,就去歇息吧。我也累了,喝了汤我就睡觉。”念儿端起汤碗,用嘴小心的吹了吹,然后哈了口气,“好烫!”

容妈妈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她手中的碗,此刻见她端起碗准备要喝,心下稍安,也不敢再留下来惹她怀疑,就转身走了。临到门口,她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念儿正徐徐吹着热气,怕是要喝了。她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念儿使劲嗅了嗅碗中飘出的香味,取出怀里的帕子倒了一些汤汁在上面,然后吹灭了房中的蜡烛,等到确定四周没有异样后,她小心的出了屋子,纤细的身子在黑夜中兜转了几下,出了丞相府。

大约一个时辰后,她又悄悄的回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她自幼长在山寨,最拿手的就是躲避人的隐术。丞相府外隐着不少人,她估计有一拨是轩辕瑞派来的。另一拨很可能是轩辕泽的人。不管这两个人派人守着丞相府的目的是什么,她只要安分守己就好。

回到落雨园,她将碗中剩下的汤倒到后窗边上的花圃里,那里僻静,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然后,她脱了外衣睡觉。

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梦中好多人好多事都出现在眼前,有娘亲,乳娘,还有云雀山的兄弟,她们的模样一个个的在她的眼前转,转啊转的不停……

“小姐,该起了。”耳边,不知是谁在一个劲的催她。她不舒服的皱皱眉,没理。

“小姐,该洗漱上妆了,今儿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香如看着自家小姐皱眉赖床的样子觉得好笑,再一次喊道。

还在迷糊中的念儿突然回过神来,猛的睁开了眼睛。

是啊,她现在可是纳兰若雨,今日是她成亲的大日子!忙利索的翻身坐起,看到屋子外漆黑一片,显然时间还早。香如赶紧拿来了外衣给她披上,“小姐,热水已经备好,该沐浴了。”

三个丫鬟拥着她走到外间屏风后的浴桶前,浴桶还在冒着白色的雾气,水中飘着红色的花瓣,花香萦绕鼻间,白雾缭绕仿若仙境。

念儿看了一眼,淡声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洗,洗好了叫你们。”

香如几个一愣,小姐以前可是都让她们服侍的,今日怎么不用了?恰在此时,容妈妈也在外间说道,“你们几个退下吧,今日是小姐最后一次以姑娘的身份在家中沐浴,就让她多呆一会,反正时间还早。”

三个丫鬟听容妈妈这样说,也有些明白,就退下了。

念儿虽然身形和纳兰若雨相似,可身上的肌肤总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三个丫鬟是自幼服侍纳兰若雨的,若被她们贴身伺候,定会发现什么异样,这也是容妈妈不想三人服侍的原因。

替嫁这件事,牵扯太大,稍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半点也马虎不得。

容妈妈也没有进来,而是守在屏风边上。

念儿轻轻舀了些水撒到自己身上,右手抹了抹脸,暗道纳兰辰逸也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高人,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精美逼真的人皮面具来。且他的粘合手法也很独特,这面具贴在脸上她一点也没感觉到不舒服,即便是现在沾了水,也完好无损。

这个世界还真是有钱就能办好事!纳兰辰逸为了女儿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洗浴完毕,容妈妈拿了白色的里衣进来,她张开手任她服侍自己穿上。香如几个撤了浴桶,然后帮她穿上了大红色的霞帔。紧接着一个模样美丽的年轻妇人就走了进来,先是赞了她几句,然后给她绞面开脸,说了一大堆吉祥话。念儿知道这个妇人是纳兰府请的全福夫人,即父母健在,儿女双全的妇人。

开脸后,香如就小心的帮她擦粉描眉,还在脸颊上抹了点淡淡的胭脂,等到一切装扮好,戴上凤冠,香如几个都看直了眼,就连容妈妈也瞪大了眼睛。

念儿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美丽明艳的女子,看着明明是她憎恨的一张脸却要时时刻刻陪伴着自己,她突然脑中一片空白。她有些糊涂了,她不知今日这出替嫁到底是对还是错!

“哎呀,纳兰小姐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全福夫人也大加称赞。

香如和翠如对视了一眼,笑容背后隐藏了什么情绪。小姐如此美丽,太子的眼里那还会看到她们?

丞相府中早已人声杂乱,大家都在忙着手中的事。

落雨园守门的婆子和洒扫的小丫鬟都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回廊,期盼着太子殿下快一点出现。

容妈妈给了全福夫人一个很大的红包,全福夫人笑盈盈的走了。

屋外已经麻麻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念儿的神色淡淡,让人基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她自己却知道,此刻她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香如秀如翠如三个目光中的期待毫不掩饰,她们都在期盼着天人般的太子殿下能出现在丞相府落雨园的门口,前来亲自迎娶小姐!

太子娶妃,不同于皇帝纳妃,也不似寻常百姓人家娶亲男子都会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大红花轿前来迎娶。太子的身份特殊,他要来自是给了那女子莫大的荣耀,他不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异议,毕竟,皇家就代表着礼法,做什么都不为过。

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念儿也已打扮妥当,容妈妈却不时的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期待着什么发生。

“香如,你过来……”突然,念儿脸泛潮红,有些不自然的喊着香如。

容妈妈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生怕漏掉了什么。

“小姐,怎么了?”香如忙跑了过来,附在念儿耳边小声的问。在她看来,小姐也许是要去净房。

“我的月事突然来了……”念儿说的很小声,可房中几个人都听到了。翠如和秀如一愣,心道小姐的月事怎么提前了?容妈妈则是目中一喜,随后不着痕迹的敛了眸中的狠毒,很是关心的走到念儿的身边,悄声问,“小姐身子可有不舒服?”

念儿摇摇头没有说话,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香如很是麻利的将月事带找出来,伺候念儿换了里衣。看到小姐脸色不悦,脑中一闪想到什么,笑着开口,“容妈妈,小姐这样子可是俗称的‘轿里红’?”

容妈妈精明的眼珠子一转,点头笑道,“是啊,也是大喜呢,小姐不必担心。”

这个时期女子嫁人都早,有的身子还没长好就出嫁了。女子一般来了月事才被看做长大,可以嫁人的意思。可有的人家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女方,就算是成亲之日女子来月事,也会被看做大喜,表明那夫君不会守着娇妻不能圆房了。况且女子月事后是极容易怀孕的日子。所以民间才有了‘轿里红’也是大喜之说。

念儿红了脸色,低头不语。只是无人看到她眸底的冰寒。昨夜,她找到了一家医馆,拿出手帕只说是家里的姨娘喝了这汤身子不适,让老大夫看看。谁知,那老大夫先前还在抱怨她半夜扰人清梦心中不悦,却在闻到她手里帕子的味道后脸色大变。说那是虎狼之药,女子喝了就会月事不尽,日子久了还会掏空身子,一辈子都再难有孕!

念儿知道以锦芬的心肠,断不会只用刘婶子一家来威胁自己,一定还留有后招。昨夜容妈妈让她喝汤,她就留了个心眼,果然被她猜中了!

锦芬啊锦芬,你果然还是这么狠毒!

只是,容妈妈也不会想到,她已经倒了那碗羹汤,而她则是服了老大夫所开的让月事提前的汤药。她想着,锦芬想到的这个用月事做理由不能圆房的借口,还是不错的。既然她们想看到这个结果,她就让她们如愿好了。

念儿突如其来的月事,被香如和容妈妈这样一说,就算揭了过去。秀如却想着小姐的身子不利索不能圆房,那么太子殿下在新婚夜会宿在哪里呢?

念儿冷眼瞧了一下,发觉不光是她,怕是香如和翠如也是这样想的吧。只是,她们的小心思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得逞的,容妈妈可是锦芬专门放在她身边来看着她们几个的。

天色越发亮了,香如端了些小点心来,念儿吃了两块填了填肚子,几个丫头和容妈妈也吃了一些。

朝霞满天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鼓乐声……

“来了,来了,迎亲的花轿来了!”丞相府门口,早已期待的望穿了眼的小厮丫鬟们已经一溜烟的跑回去告诉自己的主子。这其中,也有落雨园的小丫鬟。

“香如姐姐,迎亲的队伍来了呢!”小丫鬟一进院子,就大声的喊起来。她的声音清脆,顷刻间全院子十几个下人都听见了,都朝着纳兰若雨所住的屋子跑了过来,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小姐,太子殿下到了呢!”香如忙为念儿盖上边角绣着五毒祈福,中间富贵牡丹的大红盖头。秀如和翠如也脸露喜悦,一起踮起脚从窗户子上往外看。

只是鼓乐声才刚响起,迎亲的队伍怕还远着呢,她们再怎么看,也看不到。

容妈妈脸露不悦,她极其不喜这落雨园的小丫头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举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可大家都沉浸在喜悦里没人在意,她只有气的暗自跳脚。

红盖头下,念儿的心情无法言喻,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明明知道事不关己,她还是感到了紧张。袖中的手已经攥出了汗意,不只是害怕还是担心。

这一日,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有一天,她会嫁给月华朝最俊美儒雅的男子!那个人,她曾经救过他一次,而他,也阴差阳错的救了她一次。她说过两清了各不相欠,可如今,她却要嫁给他!心,不知怎么,竟轻轻的触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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