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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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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的顾停像个问题少年。

谁的话也不听, 说话做事,一切凭当下的心情好坏来决定。

虽然不会明目张胆地顶撞师长,但他笑吟吟地望着人时, 说出的顺从的话, 总叫人觉得比被指着鼻子骂傻逼还难受。

只是偏偏这样的顾停。

也是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顾停。

叫人头痛不已。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 正好赶上顾家夫妇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夫妻两个制定了一系列的旅游计划, 想好好度过二人世界, 末了,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大活儿子。

两人一合计,干脆把顾停送去上全天的课外辅导班。

既不用担心他自己在家会乱跑, 又不用把计划里再多加个电灯泡,省心又省力。

但他们大约没有料到。

顾停只乖乖听了一上午的课,然后再也没有踏进过教室大门。

而唯一去了的那一上午, 也基本上属于完全没听的状态。

顾停听着窗外的蝉鸣, 昏昏欲睡,被一个粉笔头砸清醒后, 慢吞吞地站起身, 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早已熟烂于心的公式。

老师拿他没有办法, 摆摆手放他回去。

顾停倒是很给面子地没有继续睡,身子坐的笔直,手中却握着碳素笔, 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

顾停和几个朋友随便在外边找了家面馆,一碗冷面下肚,暑气消散后,小男生们开始琢磨去哪个电动城打游戏。

边讨论地热火朝天,边打算回学校把书包带上, 算是彻底不准备回来了。

路过走廊时。

炎炎夏日,连空气都是闷热的。

窗边站着两个人,顾停扫过去,只多看了那女孩儿一眼。

蓄着乖巧的妹妹头。

一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和头型完全不相符的脸。

特别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怎么看怎么凶。

顾停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

一丝,被仇视了的错觉。

走出些距

离后,跟在顾停后边的其中一个小男生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刚才那个女的,我爸之前带我去云高报名的时候见过她,听她跟报名老师说,自己今年是市内第十一名。”

旁边人一听这话就乐了。

颇有些看好戏的瞧着顾停:“顾停,那不就是被你挤下去了吗?”

顾停靠在窗边,没有被日光晒到的地方。

没什么情绪地挑了挑眉。

难怪。

那看来,并不是错觉。

一直默着声儿没说话的小男生突然“啊”了声。

“你们说沈荔啊。”

“你认识?”

“嗯,我和她在一个初中。她其实脑子不怎么聪明,单纯靠用功而已。”

说完。

他拍了拍顾停的肩,嬉笑道:“你俩以后说不定是一个高中呢,不过你放心,她那脑子,再学五十年也赶不上你。”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调笑着。

拎上包就要走,走了几步,却发现少了个人。

刚才开玩笑那个回头,问道:“顾停,还去不去了?”

“不去了。”

男生一愣:“怎么又不去了?”

顾停耷拉着眼皮,似乎对书包上的带子格外有兴趣,握着它甩来甩去。

“没意思。”

“什么破理由,你可不能放我们鸽子啊。”

顾停理直气壮地扬了扬下巴,笑了:“怎么不能,不仅这次要放,以后也要放。”

“……你说他妈啥呢?热晕了?”

“就是突然觉得,像你们这样,不用功也不聪明的,岂不是一百年也追不上我。所以呢,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顾停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出阴凉,站在日光下。

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

“省的你们,太嫉妒我。”

“……”

-

八月底结课的时候,顾停没去上课的事还是暴露了。

但顾家夫妇依旧很开心。

因为顾停不知出于什么,总算是远离了那群不学无术的狐朋狗友。

九月开学第

一天,顾停赖床赖了半小时,磨磨蹭蹭起床后,早饭又吃了半小时。

总之是能拖就拖。

最好等他去了,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长又臭的开学典礼也结束了。

等他压着点到了。

却发现校门也跟着关了。

不过顾停运动细胞一向很好,这点小问题对他来说,甚至算不上困难。

找了一圈,最后在墙角找到两棵挨墙生长的樱树。

他抵着墙,三两下爬上了墙头。

正打算跳下来。

微微低头,余光瞥见一个踉踉跄跄小跑过来的身影。

女孩儿穿着和他同样的校服,背着个大书包,神态焦灼,跑得有些气喘吁吁。

她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到底没上去和门卫大爷理论。

末了,无奈地掖了掖头发,露出微挑的眼尾。

顾停愣了一瞬。

打量着她比暑假时稍长长了些的黑发,慢慢收回了腿,安静地坐在簌簌的花间。

好等待她,慢慢地发现他。

-

少年的时光总过得飞快。

之后发生的事,除了沈荔毫无征兆地阴了他一把外。

其余的,似乎都在他意料之外。

又在情理之中。

沈荔将他视作假想敌,哪怕顾停本身其实对这些并不在意。

之后两人又毫不意外地分到了同一个理科班。

自此,他在沈荔的敌对名单上就没有下来过。

一切沿着既定轨迹按部就班地运行。

他们本该保持针锋相对的关系,到毕业为止。

然后成为彼此生命中某段格外突出的记忆点。

直到高二运动会,那段小小意外的发生——

嘈杂的午后,落日蜜桔色的光散布医务室的每一个角落。

像是闻不到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短促。

余晖穿透玻璃窗,像糖浆一样,缓缓裹在沈荔身上。

她探出指尖,拽住他衣角的同时。

也勾住了一缕光。

-

顾停能清楚地感知到,他面对沈荔时的情绪,从那天开始产生了变化。

细小、青涩。

又微不足道。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喜欢沈荔。

与她同时。

或是在她更早之前。

少年时的顾停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也不是没有想过率先一步表明心迹。

也并非刻意无视沈荔的频频示好。

原因无他。

骄傲如顾停,人生头一遭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他拿不准沈荔的心思。

沈荔好像喜欢他。

但不夸张地说,沈荔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套难度极高的五三试卷。

不像喜欢。

更近乎,是一种攻克难题的挑战欲。

顾停是一个很少付诸情感的人,用沈荔的话来说,就是对待凡事都有些隔岸观火的冷漠。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

在他的想法里,喜欢只有零和一百。

他没有底数。

更不会做没有底牌的事情。

而这点怀疑的小火苗,随着向然然的到来。

一根木头、一把柴地拱火后,彻底变成了浓烈燃烧的火焰。

原本的那份挑战欲,似乎也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对向然然的胜负欲。

-

后来。

云川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顾停坐在相隔几桌的位置。

听到同学调侃沈荔,是得了相思病。

笔尖一顿。

硬生生从中撅断,飞出去的断头在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铅笔印子。

他突然觉得教室里的空气有些沉闷,闷得他心绪烦躁。

干脆起身往外走,想到操场浇浇雪冷静一下。

只是未曾料到,外面雪下得这样大。

顾停踩在胶皮跑道上,几乎是寸步难行。

他硬着头皮挪着脚,没走几步,身后跟过来个踉踉跄跄的人影。

顾停余光瞟了一眼。

向然然。

心里莫名失落了一瞬。

他懒得开口,自顾向前走着,也不搭理跟过来的向然然。

“顾停,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沈荔喜欢你,就是不甘心。担心我一来就把你抢走了,她觉得不服气而已,你就别费心思了

。而且,沈荔现在的状态,你信不信,要是有人一起哄,她绝对顺坡就下了。”

风雪过大。

应当不是错觉,向然然听见声夹在风声里的哂笑。

“我要是有你一半自信。”顾停裹在围巾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能轮得着你在沈荔跟前舞?”

“?”

紧跟着,他凉飕飕地撂下句:“你要是想跟我抢她的注意力,在我跟前晃悠没用,不如多下点功夫想想怎么能成绩反超她。”

“……”

说完扭头就走。

隔了许久,身后才传来女生愤怒的呐喊。

“你他妈是不是急眼了!!”

-

不得不承认。

被这样直白地戳穿心思,顾停有些难堪。

又有些微妙的嫉妒。

如果不是他,那么,系在沈荔身上的相思线,另一端又是谁?

这点嫉妒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一直到看见沈荔在许愿池抛硬币时。

彻底雪崩。

沈荔一向认为,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事,求神拜佛毫无用处。

她从不相信这些。

却又抛出了那枚硬币。

说明她所求之事,已非事在人为。

嫉妒的火焰一点点蚕食着顾停的理智。

也因此,像赌气一般,抛出了那把。

伤人而不自知的刀。

-

此后一年。

沈荔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半个字。

像是在惩罚他的恶语伤人。

填写志愿时,顾停毫不犹豫地报考了雪溪的师范大学。

旁人每每问起,他总随意敷衍两句了事。

实际上因为什么,顾停自己,比谁都要清楚。

直到谢师宴。

他才知道,沈荔高考发挥失常,大约够不到雪溪师范的分数线。

他坐在相隔几张凳子的位置。

听着沈荔和朋友闲聊,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上不了师范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当老师。”

顾停低下头,眼睫微敛。

这话。

分明在撒谎。

一整晚时间,顾停都在寻找机会和沈荔搭话



看到她站起身,似乎要先一步离开,顾停追过去,不小心打翻了来敬酒的同学的酒杯。

他慌忙抬头。

只看见沈荔回头望了他一眼,嘴唇上下翕动。

“再见。”

-

那是他们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也没能再见一面。

大学四年,顾停没有再和人提过沈荔的名字。

也一改从前对学习提不起劲的态度,老老实实地上课,泡在图书馆的时间长到让郑浩南以为自己兄弟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

他像是给自己划好了一条路线。

沿着路,慢慢走。

等毕业后成功进入雪大当老师时。

这条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然后他站在那,循规蹈矩地过着平淡地每一天。

似乎在等待谁的出现。

所幸。

他等到了。

-

去见沈家父母那天晚上,沈父把顾停叫出去扫雪,似乎是有什么要交待的。

但迟迟没见动静。

顾停也不急,老老实实陪未来岳丈铲了半小时的雪。

活干得相当勤快,几乎给半个小区的单元楼都免费做了清扫服务。

末了。

上楼的时候,沈父腿脚不太利索,短暂的几步路,却走了很漫长的时间。

老人家也有自己的脾气,死活不让顾停搀扶。

一步步往家挪着。

到最后一层时,突然回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好好对她。”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顾停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他会对她非常、非常好。

再也不会用冰冷的言语将她推开。

永远给她最炽热的爱。

-

许多年后,某次大扫除,顾停从沈荔上了一把小锁的柜子里找到一只木盒。

里面摆着两只木签。

似乎被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一支上上签。

一支下下签。

顾停指腹摩梭着上面有些褪色的文字。

突然想起一段久远的记忆。

高中毕业后,顾父在云川的工作也结束了。

搬回雪溪前一天,顾停最后回云高看了一眼。

当时有几个毕业返校的女生想爬到榕树上挂纸签,却因为穿着裙子不太方便,拜托了路过的顾停。

他顺手接过,攀到了高高的枝杈间。

系好纸签后,刚准备爬下来,一阵风卷过,拂开了树中央的红绳。

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木签。

“顾停,毕业快乐,祝你学有所成,万事顺心。”

字迹小巧内敛,写捺时,落笔喜欢拉得很长。

他曾在心中描摹过无数次。

因而也一眼认出,那是沈荔的字迹。

于是在回雪溪之前。

他做了最后一件事。

走了沈荔走过的路。

来到沈荔来过的地方。

求得一只上上签,悄悄赠与他,最喜欢的人。

顾停想要把他余生的好运都分给沈荔。

上天垂怜。

却好像还给他剩下了一些运气。

让他在晚春温暖的午后,樱花盛放的小路中央。

再次遇见了那个——

心动一万次的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结束,全文完结!

想说的好像都已经在正文完结的时候说过了,再次感谢一下一直支持的小仙女们=3=

还有就是,麻烦大家愿意的话,动动手指打个评分吧(比划一颗感恩的心

最后再推一下接档文《糖芋苗》,是阿渺的故事,顺利的话今天大概可以开!

文案如下:

唐芋读书时属于非常典型的白富美,腰细腿长性子冷,一身公主病,又眼高于顶,被她无情拒绝过的追求者不计其数。

一朝落魄,从云端跌落,把她的心气也给磨没了。放弃了瓦尔纳国际芭蕾舞赛的名额,毕业后靠在一间舞室当老师维持生计。

结果一个不小心还把腰给闪了。

去医院看病,排队等候的功夫,她透过人群缝隙,看清了坐在里间的医生。

温雅清隽,身段拔尖,手尤其好看。

唐芋隐约记得这张脸在高中

毕业照上出现过,名字好像是叫宋渺。

好巧不巧,宋渺也是那不计其数的追求者之一。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记得她,低着头,按部就班询问。

问及伤因,唐芋有些窘迫:“笑得太猖狂,把腰给闪了。”

宋渺笔尖一顿,抬眼打量她。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笑。”

-

出院那天,宋渺好奇地问:“到底什么事能让你笑成这样?”

唐芋尴尬一笑,没好意思说,隔壁病床的小朋友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有一个躲猫猫社团,他们团长现在还没找到。”

唐芋:“哈哈哈哈哈哈!”

“嘎嘣”——清脆的一声响。

唐芋笑不出来了。

宋渺:……

第二天,骨科有个病人为了追求宋医生不惜自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院。

唐芋: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

唐芋曾经问宋渺,为什么甘愿执着于一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

他只笑了笑,递给唐芋一本相簿,里面塞满了她这些年所有的舞台照片。

在唐芋印象里缺失的这些年,原来他也,从未错过她每一个耀眼的时刻。

问题的最后,宋渺低眸吻了吻她的指尖。

“其实并不甘愿。”

所以,我才来到了你身边。

毕业照上出现过,名字好像是叫宋渺。

好巧不巧,宋渺也是那不计其数的追求者之一。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记得她,低着头,按部就班询问。

问及伤因,唐芋有些窘迫:“笑得太猖狂,把腰给闪了。”

宋渺笔尖一顿,抬眼打量她。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笑。”

-

出院那天,宋渺好奇地问:“到底什么事能让你笑成这样?”

唐芋尴尬一笑,没好意思说,隔壁病床的小朋友却冷不丁冒出一句:“有一个躲猫猫社团,他们团长现在还没找到。”

唐芋:“哈哈哈哈哈哈!”

“嘎嘣”——清脆的一声响。

唐芋笑不出来了。

宋渺:……

第二天,骨科有个病人为了追求宋医生不惜自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院。

唐芋:好想换个星球生活:)

-

唐芋曾经问宋渺,为什么甘愿执着于一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

他只笑了笑,递给唐芋一本相簿,里面塞满了她这些年所有的舞台照片。

在唐芋印象里缺失的这些年,原来他也,从未错过她每一个耀眼的时刻。

问题的最后,宋渺低眸吻了吻她的指尖。

“其实并不甘愿。”

所以,我才来到了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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