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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一)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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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红袍山庄。

秋明洌早早地收拾好行囊,意气风发地朝大门迈去。不料,一身披锦袍的中年男子在前方将他的去路拦下,秋明洌脚步一顿,那人转过身来,满脸不悦。

“爹,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去找天霜。”秋明洌一脸正色,肃穆的表情与纤眉凤目极不相符。秋远航一声冷哼,道:“你什么时候听话过。总之,你不许踏出家门半步。从此,也别再想那个凌家的丫头!”

秋明洌双眸一瞪,喝道:“爹,你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天霜也是你的世侄,如今她一介弱女子漂泊在外,你不派人去保护她也就罢了,竟还阻我去寻她!”秋远航大袖一挥,道:“她现在被朝廷通缉,你少给我去生惹是非!”

秋明洌攒紧了拳头,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踏雪扇啪地一声展开,劲风袭来,秋明洌挥动踏雪扇便是疾风吹雪般打来:“爹,得罪了!”

秋远航面不改色,弹开三尺远,双掌舞出类似阴阳两鱼的纹样,气运丹田,用劲一推,边骤然生出一道气墙,将秋明洌震开。秋明洌不肯就范,立马翻身腾起,踏雪扇凌空取势,旋风裹挟而来,形成千万道剑气,簌簌地袭向秋远航。

秋远航镇定自若如青松迎风,双袖一挥便将飞来的剑气弹开,掌心运力,朝着秋明洌心口直击一掌。秋明洌受了猛劲一掌,心口剧痛,宛若飘零的玉兰般坠落在地,护住心脉轻咬嘴唇微颤着起身。

另一边,张若水赶来,看见秋明洌被秋远航打倒在地,不由分说便拔出了掠风剑。掠风剑啸宛若风敲竹韵,张若水纵身如银鱼跃海,剑指苍穹,凭空划出一道月牙,剑气直击秋远航。

张若水趁势袭来,银星闪耀般猛烈几刺,剑锋如星,彗星击月一般向秋远航压制而来。秋远航被打退了一丈远,挥袖破开剑气,旋身一脚踢在掠风剑上,将张若水连人带剑踢到一边。

张若水利落地翻了起来,持剑挡在秋明洌身前:“秋庄主,方才得罪了。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秋远航出乎意料地笑了,扯着嘴角打量了一番张若水,道:“小子,你还真有两下子。方才那式,是青城剑法的彗星袭月吧?”

张若水执剑抱拳,道:“秋庄主慧眼。承蒙秋庄主收留,若水打扰数日,此刻便走。”秋远航的面色先是青了一下,随即一摆手,道:“你言重了,不必急着离开。”

秋远航挑眉瞪了眼秋明洌,道:“你,你若是想离开,须先打赢了我。不过看你刚才的三脚猫功夫,哼,你在庄上呆一辈子吧!”

说罢,秋远航一甩袖,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秋明洌一脸悻悻地瞪着秋远航,捏紧了手中的踏雪扇。“秋兄,不急,我跟倾璇姐姐说说,我们先缓缓。”

是夜,晚风微凉。

秋明洌独坐大榕树下,背靠粗壮的树干,身旁散乱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瓶,手里还攒着一瓶佳酿。他双颊泛着红晕,还不住地将烈酒灌入五脏六腑,散落的酒渍,浸湿了一片衣襟。

不知何时,一阵清越的环佩之声响起,景澜径直跑到了他身前,一弯腰便夺去了他手中的酒瓶。“还、还给我……”秋明洌挣扎着坐直,伸手朝景澜要着。

景澜秀眉颦蹙,将酒瓶背到身后,樱唇微嘟,道:“别再喝了,让你留在家里你就留呗。”秋明洌凤眼一挑,侧过脸去,酒色为他桃花般的容颜更添一笔魅惑。

“你不会懂的。”秋明洌微闭凤目轻笑了一声。景澜缓缓蹲下身,注视着秋明洌半清半醉的眸子:“我是不懂你,但是我希望你快乐。”

秋明洌抬眼便见景澜的清亮的瞳孔,心头一乱,竟不由自主地将她一把拉进怀中。景澜顿时满眼错愕,手脚并用地推攘着:“你、你清楚我是谁吗?我可不是凌姑娘……”秋明洌扬唇一笑,眸子里澄澈了大半:“我知道,我一直认得你……”

秋明洌将景澜紧紧抱住,两股热泪顺着脸颊滑下。景澜不再挣扎,轻抿嘴唇暗笑着,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月落清辉洒在两人身上,一切仿佛梦寐。

次日,清晨。

秋明洌和景澜靠在大榕树上昏睡。秋明洌衣襟散乱,手里还拽着一只酒瓶子,景澜将头枕在他肩上,好在没有衣冠不整。

秋远航站在三尺之外,瞪着一对公然露宿的孤男寡女,冷哼一声,挥袖走开。秋夫人连忙吩咐下人:“还不快去叫醒四公子和景姑娘,你们几个,去厨房备醒酒茶。”

张若水默默站立一旁,见景澜睡意安详,一手还与秋明洌十指相扣,嘴角轻轻勾起,仿佛沉睡在蜜糖的包裹中似的。那般甜蜜的笑容,他从未在景澜脸上见过。

张若水忽然心头明白了什么,骤觉心痛如绞,恍如师父那日的鞭笞,每一鞭都猛劲抽在心上。原本晶亮的眸子渐渐失去了光彩,像因陈旧而黯淡了光泽的珍珠。张若水愣了愣,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开。

荷塘边上,张若水望着一朵开败的莲花出神。那日为她摘的莲子,怕是全部被她甜笑着捧给秋公子了吧。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真如倾璇所说,他很天真,这一次,天真地一厢情愿。满以为她终有一日会注意到自己呢。

张若水想深呼吸几口振作一下精神,不料吸进肺中的全是淤泥的酸臭,顿觉头昏脑涨,双肩又是疲惫又是颓废地搭了下来。

不知不觉,一袭绿影闪到张若水身后,张若水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连忙从太虚之境神游回来,徐徐侧脸望来。

“不等他了,我们去辞行吧。”倾璇淡淡说道,修眉间天高云淡,“看秋公子的情形,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红袍山庄了。”

“是啊。”张若水有些失落地垂头。“很失望?”倾璇斜挑嘴角,目光变得犀利。“没、没有……”张若水慌乱地摆手,额角流下一滴稀细汗。

倾璇淡然一笑,却不见得有多温暖,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大丈夫何患无妻。”张若水抿了抿唇,幽幽道:“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是说忘就能忘。”

“你能忘他么?”张若水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不准提他!”倾璇凤眸燃火,张若水还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她就先按捺不住了。

“好,当我没说。”姐姐的暴怒多而不少驱散了一些方才的伤心,他微微一笑,“我去收拾东西。”

回房间的张若水恰好路过秋远航的书房,他想着秋庄主也算是热情好客,早晚要跟他辞行,便停下脚步叩了叩门。

“进来。”秋远航坐在书桌前饮茶。张若水抬脚跨入,白衣展风,似乎还带进了一身荷花的清雅。

“秋庄主,我是来辞行的。”张若水拱手道。

“是么,走得这样急。”秋远航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不动神色,让张若水坐,端给了他一杯汤色亮红的热茶。“张公子,这壶茶中泡的是镇庄之宝大红袍,茶中极品,你试试。”

张若水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茶杯,丹唇靠在杯沿上轻轻啜了一口:品其香,幽幽清香约有花果之味;觉其味,干爽鲜醇滋润心肺。滑落舌根,先是有微微苦涩,却又霎时隐隐回甘。

“唔……好茶……”张若水情不自禁地将杯中亮红茶汤一饮而尽,满心欢喜地放下茶杯。秋远航隐隐露出一丝喜色,又指了指案上的点心,道:“张公子再试试这些点心,是拙荆亲自下厨做的。”

张若水不敢推辞,连忙拿起一枚恍如翠玉的软糕放进口中,艾草的气息便满口四溢,银牙一咬,竟然毫不费力地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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